小说三 绝望的门
作者：心碎の眼泪
即使是一个因玩耍而忘记回家的小孩子，被困在门外的时候，也不仅会有失落感，更会气恼，会绝望……
更何况危险随时会出现在门外的世界。
四周的黑暗是那样单纯，但是又有复杂的可能性重叠而存在。
现在，车终于停在法蓝城正门之外，剩下的人们从车厢狼狈地跳了出来，打量着这座城堡。还能走动的士兵早就下车加入要去敲门的行列。
“好高的城墙啊，大概有五十塔塔里（约七十米）高！”
“这扇门也有二十塔塔里（约三十米）高呢……我们怎么进去？”
闻到潮湿的带着腐败气味的雾气。谢缇突然停下来，将火把扔到前边的黑暗处，火把就那样直直坠入深沟，发出嘶的声音，却没有马上熄灭，深度并不比城墙少多少。
“啊！真是不得了……这里面都是什么。”
“护城河，上面飘着的……这……全是怪物的尸体。”凑过去看的人惊叫，“刚才要是我们冒失过去，下场不是也一样。”
众人将随身带着的火把点燃，人们警觉地将火光伸向脚边和周围，小心翼翼地行动。
望向河对岸，人们勉强能看见城门是由不知名的金属整扇铸成的，除了中间的六面形标志，没有任何装饰，可以说手工粗陋，而且，由上到下，由左至右都纵横着野兽的抓痕，刀斧的劈痕，火焰的灰迹……要是材料不够坚固，应该早就抵抗不住了。
人们更替了被汗水沾湿，粘在身上的衣服。拣起石块向城门抛去，“咚―”，“咚―”，“咚―”在这寂静中，回响格外刺耳，像是剑敲在盔上那种钝响。没有人回应，
等待。
静听。
再敲……这样静怎么会没人听见？
“我怀疑城里到底还有没有人……”一个佣兵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，他脸色难看地回头道：“一点声音也没有。”按理说这么大的防御城堡，即使是外城也会有相当多的人手，也会有打铁声，脚步声，说话声……，而现在……很多人一再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，却听不见任何动静，无可奈何地向其他人摇头。
“也许，这座城已经被攻破了？”在战争时曾有过战斗结束之后援兵才赶到的事情，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小兵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
“死城！”
“不……不会吧。”
“就像刚才那样的进攻，谁能逃得掉？”
大家在铁门前一再徘徊，正在犹豫着。
“谢缇？”绫女望向她的依靠。
谢缇依然是冷静的笑容，对他来说，没有什么事真的让他在乎，“我们来的目的是要援救法蓝城，但是现在还没确认法蓝城是不是已经被攻破了……”
“这连孩子也知道，我们不能就这样等待，快去侦察一下吧。”萍萍有些性急。
“怎么去？”谢缇反问。
“在那边的是谁？快回话，否则我们的弓箭就要招呼到你的嘴巴上了。”远处一个声音很不客气，他用的法蓝通用语有种奇怪的卷舌音。
“等等，我们是法蓝的义勇军。是由东边落达山来的。”谢缇高声回答道。
“怕是魔物装扮的吧？”那个声音怀疑地问道。
“不是啊……我们在半路才遭到魔物的袭击啊！”有人喊了起来。
“是啊，我们是真正的义勇军。”
“还有法蓝王的诏书呢。”
黑暗之中，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。
谢缇竖起耳朵听了听，“好像是胡曼的精灵语……是精灵。”谢缇确定了自己的判断，示意自己的人不要紧张。
“高贵的精灵总不至于和黑暗中的魔物联合在一起吧？”绫女试探地问。
“是的，我们不是和那些诅咒之物一伙的，相反的，我们还有深仇大恨。”一个清脆的女性精灵声音说。
一点火光终于出现在黑暗处，连着很快燃起了数百个火把，亮光下精灵们尖耳朵细长脸的特征驱散了怀疑的阴云。一身狼狈的车队士兵和精灵们互相对视着，等待着，忽然都发出理解的笑声。
精灵们的长筒靴和衣服上沾满了灰尘，优雅的面容都被污浊沾染，身上的斗篷撕得破破烂烂，盔甲也很久没整理了一般，不再闪闪发光，这说明他们刚走过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路程。
火把的微光照耀着这些精灵士兵的灰色脸庞，从上面看得出他们为所经历的一切感到忧虑，纵使人类还不知道他们真正发生的事，但都相信那是悲惨无疑的。
蓝斯洛特站了出来，高瘦的身躯和严肃的表情，让人敬畏，他一直没有笑，等待着法蓝的带队人。一个幸存下来的法蓝正规军军官走出来，“我叫阿鲁卡，是法蓝军招募办事处的人。”
从这开始大家欢呼着，精灵和人类从来也没这样亲切过，他们不分彼此，相互握着手。只有在今天，这个特殊的场合，有着共同敌
人的他们才达成了真正的同盟。
两军的领袖立刻进入精灵的帐篷开始研究对策。蓝斯洛特简单讲述他们来此的原因，还有路上的经过：原来精灵们经过三个月的路程，穿过树海和山脉。才刚到达了此处半天，一路上穿过敌人的包围，发挥了精灵们的隐藏天赋，悄悄接近法蓝城，和魔物发生了几次小的冲突，幸运地没有被大批魔物发现，就这样还在附近路上花费了三天的时间。本以为来到法蓝城会很顺利地进入，但是和人类一样遭到了被拒之门外的待遇。
“是不是，法蓝城已经被攻破了？”
“不会的，没有看到一个魔物在附近。”谢缇一路树立起的威信，加上魔法师本来就是军师这样的身份，使他可以进来讨论相关事宜。
“那么就是多变的法蓝人不想让我们进去，他们害怕开门。”
“现在没有任何办法，但我们也总不能等下去坐以待毙吧？”阿鲁卡道。
“其实，我们的侦察鸟曾在白天时看到了城中的情况，有很多人……士兵和居民。因为晚上鸟的眼睛看不见了，所以目前暂时是情况不明。”蓝斯洛特解释。
“我建议我们先等待，不过不能什么准备也不做，要是敌人进攻，背靠着城堡护城河的我们，连退路都没有。”谢缇忽然插道。
“法师，你有什么好办法？”阿鲁卡在路上恐怖的记忆又复苏了，急切地问。
“没有天然防御的军队，当然要挖地堡和坑道，掩护士兵和防御进攻，另外防马栏和陷阱可以给敌人比较大的打击……”
讨论没有结果，只有等待。但是，挖筑陷阱和防御地堡是两方达成的一致。蓝斯洛特和妹妹走出帐篷，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萍萍和彼得。
彼得更像是一个乞丐，还穿着庆典那天的衣服，但是现在早成为一团破烂，上面泥浆和血迹混合着，脏的不成样，谢缇他们只顾带着彼得逃命，哪里有时间管他的衣着。另外彼得不让萍萍以外的任何人碰他，受伤的萍萍自己还要人照顾，也没有什么力气帮彼得整理。他的脸上污秽一块一块，红头发沾满的泥土和草棍缠绕在一起，鸟窝一样。加上他痴痴呆呆地只是蜷缩着，五岁孩子也不会那样抱着自己的双腿，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什么奇怪的歌谣。
“这个痴呆的傻子会耽误我们战斗。”蓝斯洛特不断抱怨着，他的眉毛因为厌恶紧锁到一块，盯着彼得，好像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。
“哥哥，你不要这样侮辱人。”葛蕾丝护着彼得和萍萍，“在这样的非常时期，你还抱怨什么呢？”
“比起他们，你养的那些鸟雀和兔子会更顺眼一些。”蓝斯洛特不屑地说。
“哥哥！”葛蕾丝显然有些生气了。看到萍萍晶莹的大眼睛，和小矮人身后呆呆的彼得，她的面容又变得温柔起来，“妈妈说过，所有的生灵都有他们可爱的地方。”
“女人腔……算了，现在只有等待……”蓝斯洛特不再说话，只是望着远处黑暗中正在挖掘的陷阱和防御地堡，心事重重。
天亮时，几乎忙了一晚上的士兵疲倦地睡在地上，被大地传导的声音洪流震醒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，纷纷睁开眼睛向远处望去。
那是潮水一样的军队。就算被激怒的蚁后所派出的蚁兵也没这样多，这个排列整齐的阵营和之前见到的小股魔物完全不同，由长矛队，战斧队，弓箭队，战车队等组成的方阵透射出可怕的威慑力。
成千上万的魔物由不同方向，发出各种疯狂的叫喊声，撕裂了众人身边的空气。盔甲、盾牌、兵器的金属撞击声，战鼓的激烈敲击声……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，这是没有人见过的场面。
那让人恐惧的力量顺着耳膜直直灌入脑中，折磨着可怜的人们。许多人吓得尿湿了裤子，有的人正在寻找逃跑的方向，但是四面八方，哪里有路？被包围了，彻彻底底的……
敌阵的中央，两个骑在被盔甲严实覆盖的巨战蜥上的魔物始终没有动，其中一个身材高大，身上像是人一样穿着红色盔甲，只是盔甲比人类的要大上很多，胸甲上雕有张着巨嘴的狮头，肩甲和护肘上都铸造了尖牙一样的刺，还在手臂上缠绕着粗大的铁链代替护手。头部好像是狼形状的头盔，但实际上那就是它的头颅，全身灰色的坚硬皮毛，突出的尖嘴，龇出白森森地锯子一样的牙齿。这是狼人将军――乌刹利。
身为‘阴影子民’的狼人种族是以喜好猎取敌人的头颅出名的，将头颅用药草炮制，风干，变成一个个有小孩子拳头大小，但是连死者的眉眼都能看清楚的东西，它们把这个当作护身符，就挂在腰间。乌刹利充分发挥了这种好战民族的疯狂和残忍，他是狼人中的王者，但是这个地位也是和无数狼人战士拼杀所得来的，不知道多少白骨奠定了他今天的地位。他身上密布的疤痕在皮毛中也是一样鲜艳，那些伤愈之后突起的红色的肉，再也长不出毛，但是乌刹利认为这是荣誉的象征。在战场上，狼人是个喜欢正面进攻的战士。
在见识到他现在的主人前，乌刹利是没有对手的，但是在它们称作‘阴影之王’的面前，乌刹利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，很干脆地表示归从。带着他的民族一同参加了阴影大军。
另外一个穿着绿色法师的袍子，后背印着毒蛇盘踞的纹章，兜帽下露出的三角脑袋，上面覆盖着闪着幽暗绿光的鳞片，阴险地笑着，红色的信子从两只毒牙中窜进窜出。两只手藏在法师袍的宽袖中，不知是握着致命的毒粉还是蛇牙一样的匕首，这是蛇人法师―――菲丝涅。
这个种族本来是亚利人的一支后裔，继承了魔法的血统，只是和它们的近亲蛇更加亲近，卑劣，喜欢生活在潮湿的沼泽中，研究着独特的巫术和毒药，贩卖给外族。正像魔物之间流传的，“想要明白自己是怎么死去的，就不要和蛇人来往。”这个俗语正是蛇人们置人于死地的无形写照，它们要么运用着袖中称为“毒牙”的毒匕首，要么干脆使用身上的毒牙，要么是离奇的巫术和古怪的药物。这个民族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致命的色彩。
菲丝涅有个不为战友所知道的秘密，那就是即使是在他崇尚背叛和虚伪的民族中，蛇人法师也是被流放的对像，因为他违背蛇人之间忌讳的毒誓，偷偷学习了蛇人禁止学习的封印知识，还用毒药杀掉誓言的见证人。在被处刑流放到寒冷冰窟之前自己又逃了出来，投靠在“阴影之王”的魔物大军中。可能也只是为了一个藏身之所，这个投靠又能够持续多久呢？
“我说将军，为什么我们昨晚不乘早杀掉这些精灵和人类呢？我早就接到斥候的消息说，人类的车子有一些逃掉了。精灵们昨天黄昏也来到了法蓝城外。”蛇人法师不满地问。
“因为晚上看不清楚他们死掉的样子，这样不是太没意思？哈哈哈……”狼人抚摩着自己头上的伤疤，残忍地回答。
不趁黑夜进行有利的行动，故意贻误战机，却只是因为自己的喜好。狼人将军因为占据了优势，所以一点也没有担心。现在的法蓝只不过是它们的囊中之物。
“开始进攻吧！”狼人将军轻描淡写地说。
敌方的步兵以武装的地精、蜥蜴人、狼人、山洞巨人、独眼巨人之类的魔物组成，他们奔跑着，脚步声轰隆隆的震动着大地。夹杂着天空中密密的鸟人、血魔和一些翼龙从上空向城外的人扑来。
“不要慌，退到地堡中去，列队――弓箭手，隐蔽到地堡中去。”蓝斯洛特发挥着他的指挥天赋。
“弓箭手先停止射击，魔物还没进入距离。”一些没有经验的人类义勇军已经向着天空和步兵胡乱地射起箭来，可是箭矢还没碰到敌人的影子就无力地跌落了。
精灵们则是平静地面对，观望着面前的战势：布下的陷阱起了作用，前方的魔物踩到陷阱，掉下去，被尖尖的木桩穿透，之后的部队根本刹不住脚步。即使前方的魔物在陷阱边停下来，后面的强大推力也会将其挤下去，成为尖桩上的第二层肉窜。巨人笨重的身躯，只是一只脚掉进其中，也被尖桩刺穿，痛苦中的巨人，胡乱地抡着木棒，将多少自己人扫到陷阱上，或者在之前就已被打成肉酱。
这些陷阱是马车上的盗贼所设，据这个盗贼所说，他可是当年南方盗贼联合会的训练师，当然，盗贼联合会教授的陷阱并不仅仅是陷坑，还有削尖的木桩从土地中突然冒出，倾斜刺穿了魔物的身体，就那么半站着，半依靠木桩死去了；一触动脚下的绳索，就突然弹射起的毒弓箭，或者一张带着许多浸毒匕首的大网，将几个魔物一起包裹起来，它们在地上滚动挣扎的时候，毒匕首就刺入魔物的身体，夺走了它们的性命。即使越过陷阱一带，魔物们的数量还是没有减少到令人满意的程度。它们占据的比例是人类精灵们的两倍或者三倍还要多。
“哦……你的军队遭到了陷阱的袭击啊，我的将军。”蛇人不失机会地讽刺。
“这些该死的小虫子，竟然利用和你一样卑鄙的手段，难道他们不能堂堂正正地战斗吗？”
狼人的灰色眼睛染上了战场的赤红色，他期待着战斗，“不过没关系，我还有很多部队等着上战场呢。”
“该死，陷阱没有阻止它们的进攻啊。”蓝斯洛特观察着，他打了一个手势，身后的精灵们都从隐蔽中显现。排列成了前面宽，后方窄的方阵。精灵们整齐地举起精致的复合长弓，那些闪着银光的器具，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树制作的，硬质的紫杉和柔软的安息木的部件，胡曼森林特有的巨蜘蛛的丝制作的弓弦，这一切都使胡曼精灵的弓箭成为全索尼亚最好的杀敌武器。
弓箭上了弦，精灵们都等待着适当的时机，感受着风，计算着风向和风速，眼睛紧盯着远处黑压压的魔物们。蓝斯洛特吹响了他的小银号，号角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接着，箭就这样顺着精灵们的视线向敌人飞去。后排的精灵们向天空射箭，他们的羽箭更长，箭羽用的是鸟的尾羽，箭矢随着风“咻咻”地在天空划过，飞得更高更远，射杀了天空中的飞行大军，或者落下的时候，造成的创伤也很大，甚至能够穿透敌人的铠甲，直接将他们钉在地上。他们的目标是还徘徊在陷阱区或者刚进入防马栏区的魔物。
站在前排的精灵们，将箭直直地射向敌人，在敌人翻越过防马栏后，飞向它们没有防备的脑袋、咽喉和小腹，一支箭必定准确地杀伤一只魔物。
人类们的十字**然没有那么准确，至少起到了一点作用。隐蔽没有用，因为速度超快的魔物们放弃了远程攻击，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冲击性进攻有着相当的自信。在精灵们箭袋的箭还没来得及射尽时，第一批魔物就已经在十几步的距离了。
“步兵准备突袭啊。”阿鲁卡指挥着手下的人类冲出战壕，和魔物们碰撞在一起，呐喊着开始了惨烈的肉搏。
精灵们在缝隙中射了几箭之后，放弃弓箭，从腰间抽出细剑，地上捡起椭圆的盾牌，也开始加入到人类的队伍中，开始了混乱的近身战。
被砍断手脚的，被在背后偷袭的，被弓箭射中的，被爪子和利齿咬伤的人用不同的语言呼喊着，各式各样的兵器在眼前晃动，武器上沾满鲜血，越来越滑快拿不住。身体越来越疲惫，气喘吁吁，身上承受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，右手断了，左手捡起武器继续地砍杀着。遗忘了本性的人类和精灵，在战斗中和魔物没有什么不同，有的只有不断求生的欲望和对眼前无数魔物的仇恨。
葛蕾丝、绫女、谢缇、萍萍和彼得被几个战士保护在身后，也没有闲着，葛蕾丝召唤元素的精灵穿梭在战场上，风之精灵希鲁芙缠绕在魔物身上，使他们失去行动力，被其他战士斩杀。谢缇的咒文，升腾起了火焰墙，将还要越过防马栏的魔物阻挡在其外。绫女支援着疲倦和受伤的战士们，将圣母的力量传输到他们的身上，治愈伤痛和给予他们更多的勇气。
没有人注意到，此时彼得的身上，散发出红色的奇怪光芒。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，嘴里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。
死亡的纺织机，正在编织着新的死亡丝线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