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部
宋吼篇
我姓宋,跟同学组的乐队中我任主唱,他们都说我极能吼,所以我喜欢叫自己宋吼。
我的魔力主号也叫宋吼,这个名字阳刚又霸气,却偏偏得不到女孩子青睐,她们宁愿选择“枫”“痴心男孩”甚至“主席夸我长得帅”这种俗气透顶的名字,也要说我的名字起得蠢。唯一一个没这样说的女孩儿叫玲音,她说我的名字很搞笑。
认识玲音还是在周三开机后。
魔力的开机就像一天的开始,各色人等蠢蠢欲动,包括骗子。我等人砍牛时旁边的骗子便开始大声吆喝,做足球任务咧,奖钱奖宠奖点卡哟。一般碰到这类低智商的骗子我都置之不理,但那天不知为何心情大好,看那骗子等级倒也蛮高,丢这人多划不上,索性劝劝那人。
老兄,你的骗术四千年前就过时了,莫非是时空又轮回了?
那人想了想也对,果然换了种说法:做**拯救任务的加啦,新开任务只解一次喽。
嘿,我乐,你这骗子倒挺知道与时俱进呀。
他转头看了我半天,撇了撇嘴,SB。
这下我可奇了,我好心帮你,你不知恩图抱倒也罢了,为何又反过来骂我?
这回他倒没骂我,走过来加我队,无聊东门对飞去。
我想我也等不到人,不如陪他消遣下,脚还没踏出半步,玲音就是那个时候加的我的队。
真是个好管闲事的小丫头,我暗想。也罢,左右是无聊,大家一起玩,大不了我多保护一个人。
可谁知三次遇敌,三次即死成功,我无奈,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运气。
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?我严肃地问她。
不知。她摇摇头。
今天是星期三,你为什么不去抽奖?怕以她的运气,法兰彩票一夜宣告倒闭也未必。
她盯着我,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
事后回想,这笑容一定暗藏着很大的阴谋,只是当时,头昏脑热的我竟会被这一笑瞬间夺了魂魄。
等我回过神来,她已拉着我到了杰村。
我想到一件比抽彩票更有趣的事情。她说。
这条路不是通往牛场吧,我无力地陈述着事实,并由衷希望得到否定答案。
你气绝几?她不答反问。
我抖起精神,骄傲地回答,当然是四。我是忍者,气绝要比一般物理系小牛一点。
那就好,她点点头,拖着我左转右拐,果然到了牛场。
刚才的运气,我想再试一试。
顿时一股阴风吹过,夏天里的我打了个寒颤。
一无保险二无遗嘱三无亲属,这样处于三无产品的我竟连一丝回绝的理由都没有。于是我只好祈祷,幸运女神她来过,并且绝对没有走。
遇到第一只红牛,她开始四面八方受伤防御,我只盼她不要转晕方向,然后希望即死的骷髅不要在她的身上出现。
事实证明,我的希望永远是落空的。
我问,这是什么舞?
这叫不小心。她随口答着,牛唇不对人嘴。
她又补充到,先不要救,救起也没用,你挺住一回合。
我苦笑,姐姐,我一忍者,日夜裸奔成癖,它又打又崩又火燎,我能挺得到几回合去。
反复权衡,我终于决定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。
好在天公眷顾,第一次脚底踉跄被去了小半血,第二次成功逃离魔掌。
还没等我喘息过来,玲音又开始走来走去。我从没见过这样不长记性的孩子,尤其是第二头蓝牛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。
这回要跳什么舞?我问她。
她一边倒下一边回我,这叫不如意。
好名字,果然不如意。我只觉腰部一痛,接着肋骨又一是斧,再坚强如我,也忍不住要倒下陪她一起看星星,没想到初此见面,就有如此浪漫的进展。
我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,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不肯吸取教训。
最后一次,她说,我就不信邪。
我也不信,可它就是邪门了。我低声嘀咕,脚步却不敢放松。
终于我们迎来了此次的重头戏,一只红牛和一只蓝牛,我指着它二牛说,这只红牛,就是刚刚我从它脚下逃走那只,这只蓝牛,就是刚刚放倒我那只,所以它们不是普通的牛,而是传说中逆袭的牛鬼,以你我二人之力是断然无法打过的,不如趁此刻溜之大吉。
玲音对我的忠告不置可否,继续踮起了她的独家舞步----那种只对哥布林十分有效,对牛鬼却屡战屡败的舞蹈。
玲音果然善解人意,她说,我知道你要问什么。
我满口苦水地点点头,随着屏幕右下角赫然跳出2COMBO的字样,我的脚已离地三尺。
在空中如流星般飞翔的我仍能听到来自地面的她的高声呼唤:
这叫对不起!
这叫对不起。我用力吼出最后一个音节,声音嘶裂沙哑,指尖绷紧琴弦弹出极快又流利的SOLO,汗顺着脸颊流淌滴在吉它光洁的金属面上,瞬间受热蒸发,化做氤氲,一个人影就慢慢在这雾气中显现,明晰,复又消失。队友们都瞠目结舌地望着我,良久才说出话来:
宋吼,你唱错词儿了吧。
跟玲音第一次视频,怎可用惊艳二字形容。网络无美女,游戏更稀之,那种概率真是比中***还低数十数百倍。
这样一个可人儿,全部的娱乐竟只有魔力,谁相信?
只可惜听不到她的声音,不过我大可用想象,清脆?婉转?温和?亦或皆有之。
不知道说什么,我于是唱歌给她听。清清喉咙,想了想,唱的是与玲音同名动画《Lain》的主题曲。
I am falling, I am fadding, I have lost it all...
这是一首需要溶入极度感情的歌,我唱得也似乎动了情,屏幕那边的她竟也似怔了。
我唱得好不好?我对着麦克问。
她摆了摆手,写到,说话听不清,用键盘。
饶是我如此专业的麦克风,遇到她那么差劲的音箱,也得宣告罢工。我无奈地打着,这样多不爽啊,面对面却没有声音。
她笑了,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,然后屏幕上便多出一句话。
「此时无声胜有声。」
我一定是WX最忠实的拥护者,因为几乎没有太大用处的4.0限量体验包,我竟一口气买了两个,只为一个包只送一个黄金体验号,而这份心情我却不想独享。
走出法兰废墟的一刹那我便一步也走不开了,我拉着玲音坐下,就在这里坐会儿吧,音乐太美了。
她也乖乖陪我坐下,一言不发。
那股音乐似悲壮,似凄凉,又似蕴涵极大希望,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洗刷,如时间的痕迹一丝丝剥离,四千年的法兰城所经历过的,战争与和平,流弹与雏菊,旗帜与破袜,士兵的血与母亲的泪,纠缠在人神间的爱恨情愁,如今竟似活生生一幕幕在我面前上演。忽地又是卡莲无机质的声音响起,这是一个没有希望,就连绝望都不被允许的封闭的世界,我困在其中,却又毫不甘心,想打破它,却使不出气力,任由音乐夹杂着伤感慢慢慢慢慢慢慢慢侵蚀我的五脏六脾。
幡然回神,竟已过了两个小时。
你还在么?
在。她静静道。她竟无声无息陪我坐了两个小时,她也是在聆听这悲哀之曲吧,她有想到过什么?
那一瞬间,极大的勇气,使我拉起她的手,一字一句对她道:
嫁给我吧,让我给你幸福。
玲音终于同意与我见面,在繁华区的某间咖啡屋。我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上午笑容,自认从各个角度看都宛如东方版汤姆克鲁斯,为何一在玲音面前就显得比较像猥琐男呢。我买了一副小巧精致的带麦耳机,还有乐队录的CD小样,心中忐忑这样的见面礼她会不会嫌不够情调,并提前三十分钟到了目的地,紧张地望着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。
我到底能不能认出玲音来呢?
我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,伴随着一声刺耳的车笛响,我一转头看到的就是玲音错愕的脸,街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,跳下车的司机青筋暴露,可见当时有多凶险。
真是让人放心不下,我摇头,径直走上前拉住玲音的手便离开,丝毫不理会身后司机的暴跳如雷。
她的手又小又软,即使在这样的夏日,指尖依旧冰冷,我不禁又将手握紧,想起一句古老的咒语:执子之手,与子携老。
虽然之前一直有视频,但这么近相对还是第一次,一瞬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是冲着她傻笑。她却也不说话,过了片刻,竟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来,静静写着什么。
从我这个角度,虽看不懂内容,却看得出她的字非常美丽,恰如其人,清丽隽秀,力透纸背。只是她写得甚是辛苦,似乎搅尽脑汁,勾勾抹抹,半晌才笑吟吟地将手中纸片递将过来。
我也笑着接过来低头看去,诺大一张纸,只写了七个字。
----对不起,我没听到你的歌。
----我也不能给你打电话。
----我爸爸从来都忘记买耳麦给我。
----我在废墟中静静地等待了两个小时。
----我从不交际从不唱K从不听偶像演唱会。
----我也不知道周杰伦是谁。
「因为我是聋哑人。」
[此时无声 完]